我实在想不出大人这个外号怎么来的，这和大人名字头衔八辈子都扯不上边，而且这个“傲天”不合礼制，更不合理智啊。
“这个，大人，‘傲天’二字有点逾矩啊，有什么出处吗？还是因为谐音误会了？”
“啊，这不是，哈哈哈，我本名叫啥来着？”
完球喽，看来伯爵大人病得不轻。
“恕小人无礼，大人贵姓‘子’。”
“那个啥执事，有外人叫我大人，但私底下叫我傲天好了。”
什么私底下，我只是一名执事罢了，不算上你昏迷着的时间，你我第一次见面就和我攀近乎，害怕。
而且我叫墨执事，你不记得名字还和我攀近乎也让我很尴尬。
“执事啊，你管我叫大人，想必我也是有一官半职的。”
“是，你继位后，摩拉格伯爵领就是你的管辖地了。”
“那，那我是不是有很多福利。”大人眼睛一下子放亮。
作为一个伯爵，首要的任务难道不是为人民服务呢？你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的职责呢？都忘了吗？大人你怎么会堕落成这样，你这样让我们这些小吏脸上无光啊，你再这样怀有赚便宜的小农主义，怎么对得起乡亲们啊！
以上这些话我肯定是不敢当面说的。
“有没有福利你心里还不清楚吗？”我只能旁敲侧击下。
大人发亮的眼睛睁得圆圆，然后四处观望动静，扫视着桌上的瓶瓶罐罐和墙上挂着的字画，半张着嘴快要流口水的神色，和他伯爵一个德行，果然是亲生的。我不由地担心，他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，最后又要我收拾烂摊子。
“那福利，你知道上哪有吗？”
福利？够狠的，上任第一天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暗示我送礼，这，新人上任都这么嚣张的吗？
“大人请收敛点，虽说屋中有人，但难免隔墙有耳，这样明说就不妥了。”
“哦，是是是，那我小声点说，在这福利这方面，小墨同志，我傲天看你手臂孔武有力，想必身经百战，传授点经验哈。”
神他妈身经百战，还有同志什么意思，我只是一个小执事罢了，哪有一手遮天的本事，而且这又和手臂有何关系。你要是把这不负责任的假新闻传出去，我这执事做不下去了。
“现在管得正紧，往家中直来直去肯定不行的，不过时下有种法子可以避避口风。”
“怎么做呢。”
等等，我说了岂不是要成教唆大人贪吗？
“这个说了不太好吧。”
“不要不好意思吗？那我跟你再去问问其他人。”
你自己去问就好了，还要拉我做什么。
“这不合适吧。”
“你不说就是不给我面子了。”
“好好好，我也只是略懂而已。事先说好，这种福利啥的，小人我碰都没碰过，都是从流言蜚语那打听来的小道消息，大人不要怀疑我的忠诚啊。”
“是是是，我们都是男人嘛，相互理解，相互理解。”
所谓当官的‘福利’，简单的说，就是把手中的权力转化成自身的利益的过程。无论说得多好听，以再隐蔽的方式，比如说献金啊，请客啊，投资啊，都是万变不离其宗。
“在大人过去都是怎么谋求福利的啊？”
“这个就复杂了，有时候还要‘翻墙’啊，从一个叫‘网盘’中收藏压缩包，然后解压才能获得福利，有时候经常被骗，发些什么葫芦啊。”
这些术语很专业啊，完全没听懂，“压缩”是指走私吗？这个“网盘”又是什么单位。
“咳咳咳，我不知道大人过去怎么办事的，我们这也是有自己的规矩的。”
“我就知道你们这也有福利，快告诉我怎么搞到？”
“首先呢，直接送到家中肯定是不行的，这样太显眼了。”
“这在我……我们老家也是一样的，像‘飞机什么杯’什么的都不敢直接买。”
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，但异曲同工，规则都是一样的。
“但时下有种法子可以避开口风，既可以不让别人发现你搞福利，又没有什么风险。”
“这怎么做呢。”
“通俗的讲，这事就是个交易，一个卖方出手，一个买方入手，但直接交易又是违禁的。”
“对，我们管它叫‘墙’，有时候还会屏蔽‘网盘’里的福利。”
“这样直接买卖虽然不行，但是呢，卖方不直接把‘货’给买方，也是找那种‘专门’的商铺，以合法的方式出售这些‘货’。”
“这怎么行呢，要是有人把这些‘货’给买走了怎么办呐，，那就都露馅了。”
“所以说是‘专门’的商铺，就是和其他商铺不同，它绝对不会把‘货’卖给外人，所以‘货’特别干净。”
“嗯，‘货’特别干净，是没有败火的重口味的意思吗？”
“重？一点都不重，商铺洗……不，就是处理资金非常高效，一般都会把赃，就不明财产转化成字画这种较为轻便的‘货’，至于败火，只要处理妥当就不会了。”
“怎么处理妥当，这个世界又没有优盘，要是有一天把商铺关了怎么办，比如说被人举报怎么办。”
看来大人还是个小心谨慎有心计的人。
“这个……先不讨论，之后我会说。然后呢，卖方把‘货’以极低的价格出售给商铺，商铺再把‘货’以等价卖给买方。然后买方再把‘货’正常出售，就能通过两次交易，赚取差价，合理获利。”
“你说得这个原理和‘压缩再解压’是一样的。”
我怎么总觉得我和大人聊的不是同一个东西。
“大人也可以这样理解。”
“但迟早会有有心人发现，那该如何是好？”
“那只要说是‘淘宝’来的便宜货就好了，然后把交易的凭证拿出来，名正言顺，而这些‘专门’的商铺早就把门面工作做得天衣无缝！”
“你果然知识渊博，你一定很懂得，再分享一点嘛。”他这样夸我，我也挺不好意思的，尤其是你在病榻上拉着我的手，像托孤一样，万一不答应他搞不好他直接就躺了。
“不管怎么说，最近陛下管得紧，像大人这样口无遮掩，迟早要被查的。”
“陛下还管这事。”
陛下不管这事管啥事啊，果然是乡巴佬，啥都不知道就来混了，要我好好教育一下。
“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？你可不要诽谤陛下。”
“但是私底下，大家都懂得，哈哈哈。”
“不要想着天高皇帝远就肆意妄为了，比方说你今天做点小动作，难免有不走心的佣仆说出来，而且其他官员也会幸灾乐祸，最后落井下石，人财两空。”
“怎么会呢，难道会有人来害我不成？”
太天真了，大人如果不时刻保持忧患意识，吃鱼都会被鱼腹里的剑砍死。
“怎么不会，大人可要小心在你旁边吹风的那些小人，他们说得天花乱坠，其实呢，万不可听信他们的谗言，他们说得都狗屁不通，大人要是真信了就着了他们的道，以后仕途险恶，不能翻身。”我乘机恐吓下大人，免得他和老伯爵一样，最后莫明其妙死了。
“注意在我旁边吹风的小人，呃……比如说像你这种？”
噗，我在说什么啊。
“我怎么会呢？我对大人忠心耿耿。”
“那你会不会说我福利的事。”
“我向大人保证，大人一切与福利相关事务我一概不知，也永不外传。”
“那你发毒誓立字据，我就信你对我忠诚。”
大人怎么比老伯爵还会搞事情啊！发毒誓不要紧，我也不信上天正巧一个雷劈死我，但立字据简直要命啊，到时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，伯爵大人百分之百会把字据一亮，回头再说是这些事都是我教唆的，像这种事公爵大老爷肯定要消弭丑闻了，必然不敢砍了伯爵，那必然要拿我以儆效尤。到时候我投河自尽都来不及。
“怎么犹豫了，执事不肯，果然是不忠啊。”
“当然，愿意了，只是现在时机不对，大人还要安心养病，这签字画押的事现在做恐怕不合适吧，大人的身体也还没康复呢？”
“病，什么病啊？你看我多健康。”大人啪得一下从榻上一跃而起，像个猴子一样。
“大人！”门外传来佣仆们的声音，听到床的震动声后，一个个回来看热闹，挤得病房水泄不通，伯爵在榻上活蹦乱跳，而大家围着他都跟着唱和。此时同僚们也正好在客厅观望，听到声响后连忙过来观察动静，看着大人这么健康，肯定想着终于赶走了土包子林登图，不禁喜出望外。那场面，大家可以想象一下，大病初愈的穿着病服的男人在床上跳来跳去，旁边一堆人鼓掌叫好，这和耍猴有什么区别。
“伯爵大人好身手啊。”
“伯爵大人果然身强力壮，几个月都下不了床的伤，大人一下子就痊愈了。”
“那是那是，伯爵大人哪能和我们这些人比呢。”
“大人要是生在乱世，定能创一番伟业，哈哈哈。”
结果就我苦着脸，皮笑肉不笑地祝福了一番。其实呢，大家看着都很开心，和我一样也都有自己的忧虑。那些同僚担心大人拿昨天流氓闹事开问，虽然我肯定首当其冲要背锅，但是你们那些人都逃得掉吗？你看那个根摩拉格部尉，对，就是那个对着我奸笑的赵公益，城中出现治安问题，难道就和你没关系吗？还有那些佣仆，你们怎么放心让大人一人一马独自上任，要细查起来，全都要进去！全部都要进去！
“哈哈哈，这种小伤对我算不了什么，三日后我就能重新回到岗位上！”
最终，还好大人真的忘事了，我和那些同僚笑笑就把这事混去了，后来有人问起来，统一口径，是大人自己走台阶摔地上了，至于那个被我关牢里的流氓，我们仔细讨论后，罗列了个道路交通阻碍罪，听说几个月后流放到哪里去了。
然而事情没有结束，他把继位时的那几个流氓忘了挺好的，但那件事竟然没忘！
前几日大人佯说头痛，休整三日后，把我传唤到他家中的后花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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